江南正端午

 　　“虽然江南地区的端午节风俗归纳起来也逃不出吃粽子、佩香囊、喝雄黄酒，但相比其它节日，端午在江南有着一些异于其它地区的习俗和传说。事实上，关于“端 午”这一名称的记载，最早就来源于晋朝宜兴人周处的《阳羡风土记》：“仲夏端午。端，初也。俗重五日与夏至同。先节一日，又以菰叶裹黏米，以粟枣灰汁煮， 令熟，节日啖。”

　　“端午”之名，虽然最早见于晋代宜兴人周处的《风土记》，然其历史的源头可以追溯到秦汉甚至更早时代的“恶月”观念和驱邪、防疫习俗。自魏晋南北朝时代基 本成形之后，端午风俗不断衍化和传播，至唐宋时代乃成为一种具有丰富内容的全国性节日，并逐渐流传到了东亚其他国家和世界其他地区。

　　闻一多先生曾推论，端午节就起源于江南地区。在江南，关于端午的起源，说法也很多，最广泛的是为了纪念屈原或伍子胥，尤其是伍子胥和江南端午关系更为密 切。当年伍子胥因反对与越国议和，被奸臣陷害，又遭吴王阖闾勒令自杀。后来阖闾又命人将伍子胥的尸体装入皮囊之内，沉入江中。这一天正是五月初五日，所以 吴国人为了纪念他，就把五月五日作为忌日，用以纪念伍子胥，为端午节蒙上了一层悲壮浪漫的色彩。宜兴是吴、越、楚文化的交汇之地，端午为纪念屈原或伍子 胥，那也是有根据的。尤其是伍子胥曾逃难经过宜兴，被史贞女所救，留下了矗立至今的贞义女碑，彪炳千秋。千年来，纪念伍子胥被江南人民当作端午节的重要活 动内容，在菖蒲、艾叶、粽子、雄黄、香囊这些江南事物的烘托里，处处洋溢着生命的价值与爱国的信念，成为江南的文化血脉。

　　过去，看到老亲娘买菜回来带了菖蒲、艾草插在门上，我就知道要过端午了。老亲娘还会买条大黄鱼回来烧烧，糖醋黄鱼堪称一绝。和粽子一起在锅里煮的鸡蛋也特 别清香。父亲最喜欢在盐罐头里抓几颗盐，那时都是大粒子盐，用卜刀背摨摨碎，蘸鸡子吃更香。粽子是端午节最具有代表性的食品，家家户户在端午节都要包裹粽 子。什么三角粽、尖脚粽、枕头粽、蒲包粽、火肉粽、赤豆粽、豆瓣粽，真多。这些名堂现在听起来是既熟悉又陌生啊。关于粽子的起源及其形制有几种传说，其中 最流行的是屈原的传说。南朝吴均《续齐谐记》的记录较早：“屈原五月五日自投汨罗而死，楚人哀之，每至此日，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汉建武年，长沙欧回 见人自称三闾大夫，谓回曰，‘见祭甚善，常苦蛟龙所窃，可以菰叶塞上，以彩丝约缚之。二物蛟龙所畏’。”后世粽子的传说大多与此有关。

　　裹粽子要用箬叶，宜兴有的是，湖荡纵横，芦苇丛生。端午前几日，家家门前都放了一只大木澡盆，浸泡着一盆的粽叶。宜兴是鱼米之乡，也出产上好的糯米。裹粽 子往往是女人的事情。老亲娘会裹一种三角肉粽，但是母亲不会，常常为此遗憾。老亲娘总说，一家人家再穷再困难也要有时有节。我后来明白了，这实际上是一种 生活的信心。

　　每到裹粽子的时候，老亲娘总要嘱咐买大一点的粽箬，买夹精夹胖的五花肉。粽箬要先煮，肉要用酱油佐料浸入味。那时候有灶头，煮粽的时候，是下午或者晚上， 处处充满了粽子的香味呀。煮熟了的粽子不能立即吃，要放在锅里闷着。到了第二天早晨揭开锅，捞起。凉透了的粽子才最有嚼劲。老亲娘和我们孩子们最欢喜吃肉 粽，而我母亲喜欢吃赤豆粽。母亲走了，现在再没有人张罗着裹粽子了，家里再没有人喜欢吃赤豆粽了。现在我只要看到有些年轻人吃粽子，如果他们不是买的，或 者不是别人送的，或街上买的粽子，就知道这家人家家里肯定还有老人在料理他们，现在会吃的人多，会裹的人少，裹得好的就更少了。

　　过去吃粽子是一件很惬意、很逍遥的事。那时人小，手里可以抓个粽子，抓到手上“叮人夹糍”，蘸点白糖，还要东走西调。那时候徐家墙门里老公公的大门前已经 挂上艾蒿、菖蒲和甘棵梗了。我可以一边吃粽子一边听老公公讲过去的故事。他老人家总说宜兴人叫端午节，外头人叫端阳节，一样的，是大节。过去的店家到端午 节要出去收账，到下昼店家要打烊，东家要请朝奉、伙计们吃酒。还说过去西庙巷果利庙里还有戏看，还有人赶到湖氵父去看“目莲戏”呢，那里的节场很热闹。他 老人家还说，解放前到端午，那些道士还要送符箓给百姓，考究的人家家堂前还要挂钟馗的画张的。他还说五月是“毒月”，诸事不宜。我那时就不懂什么叫诸事不 宜。到下午，他就叫我们走了，他要关门关窗煝艾叶了。还要叫我们回去吃点雄黄酒。据说可以驱蛇虫、保健康。所以就连婴儿，父母也会用筷子头沾点酒去辣他一 下。大人一边喝酒，一边用手指蘸了酒，在孩子的额上点出一个黄点，给小孩子的额头上写个“王”字，祝孩子像老虎一样，免遭毒月邪病侵害。

许红琴 原矿底槽清《碧浪壶》

　　我记得亲娘好像给我吃过雄黄酒，不过就是到街上的药店里买点雄黄，放点在黄酒里而已。我记得亲娘从来没有在我额头上画过“王”字，要不我现在的 身体一定会像老虎一样啊。又是一年端午，现如今，这些农历传统的节日上到法定假日。但于我，只是希望女儿能常回家看望父母，多享一番天伦之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