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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货大师蒋蓉与在紫砂泰斗顾景舟的故事之天道酬勤

时间:2012-08-06 来源:紫砂之家

  紫砂之家讯:地理意义上的蜀山,只是宜兴陶瓷产区丁蜀镇北郊海拔几十米的一座小山。宋元丰八年(1085年),有一位自巴蜀而来的东坡居士云游至此,感念于这里的山光水色与其家乡十分相似,不禁击节吟哦:此山似蜀,岂不妙哉。他决心在这里买田养老,在松风明月间度过余生。历史不知该感谢苏东坡还是感谢蜀山,一座不知名的土丘在苏东坡登临之后便通贯着一股绵绵不绝的鲜活之气,搭建在山坳里的书堂翰墨飘香,使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灵性。金沙泉水鲜,阳羡茶芽香;连东坡书院的书卷气也是香喷喷的,起于北宋的紫砂器也难免不与东坡先生发生关系。至少,一种以他名字命名的提梁壶成了自古到今的经典。但他未必会知道,900年之后的蜀山脚下,紫砂生产已经从一盘散沙式的零星作坊变成众星聚首的大本营。历经沧桑的中国紫砂将迎来它大劫不死、绝处逢生的春天。

  今天的人们早已找不到“蜀山陶业生产合作社”的旧址。但人们会铭记蜀山脚下的南街古巷深处的一座百年老宅——“杨氏祠堂”,在1955年初秋的某日它被一串突然引爆的鞭炮惊醒。从此蜀山不再寂寞,它周围土坡上的数座龙窑已经一扫萎靡重振雄风。一张被岁月遗失的紫砂艺人集体合影里有朱可心任淦庭、吴云根、裴石民、王寅春、顾景洲、蒋蓉等人的身影。历史将证明这七位筚路蓝缕、历经磨难的艺人是中国现代紫砂史上承先启后、担纲挑梁式的大师。

 

  这里的南街其实是紫砂贸易的集散之地。因为它傍着蠡河,水上交通便捷,南街的尽头连着北厂,隔河与北街相望。窑户们多在南街有自己的门市,他们在这里收坯、加工,然后在山坡上的龙窑里烧成,五光十色的窑货通常由蠡河运往四面八方

  带着潜洛村乡间的泥土芬芳,蒋蓉迈着轻盈的步履姗姗迟来。她不仅是七位著名艺人中年龄最小的,也是其中唯一的女性。引领她参加这个紫砂历史上第一个生产合作社的是老艺人朱可心,是他亲自跑到潜洛村来请蒋蓉出山的。对朱可心蒋蓉始终有一种知遇的感恩,以后的岁月将见证这一点。蒋蓉已经35岁,经过多年的历练她已经具备了一个紫砂艺人所需要的各种素质,她的影响早已不仅仅属于小小的潜洛村,而一个新的平台对她是何等重要,可以想见,她的紫砂生涯必将迎来一个全盛时期。

  与顾景洲已经10年没见面了。如今重新聚首,又变成了同事,她眼里的这位兄长老成了许多。人生无常,各有甘苦。至今还是单身的顾景洲已经易名顾景舟。意为自己是艺海中的一叶小舟。这自谦之中还包含着励志的意思。他见到蒋蓉也很高兴,说:“以后又在一个锅里吃饭了。”

  蒋蓉没有曲解他的意思,大方地说:“还望顾辅导多多关照。”

  对于两颗经历过患难的心来说,即使不能碰撞,也不应彼此伤害;性格与观念的差异,同样不应该影响他们有着默契共事的底线。

  生产合作社是“多劳多得”的计件制。每一个人都经历着从“个体艺人”到“公家人”的演变,蒋蓉年轻力壮,领导分配给她的活儿总是完成得又快又好。一日,负责生产技术的合作社副主任朱可心接到上级的紧急指示:国家领导人出访需要定制紫砂国礼《九件象真果品》,这是对新中国紫砂艺人的一份极大信任。朱可心不假思索,把这一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蒋蓉

 

  九件象真果品分别是:乌菱、荸荠、核桃、花生、板栗、茨菰、白果、西瓜子、葵花子。在中国江南民间的审美习俗中,这些生长于大地的果品体现着老百姓对护生吉祥、富贵幸福的渴求,反映了劳动人民对生殖生命、和美恩爱的虔诚向往。如果说吉祥寓意是民间美术经验层面的浅层内涵的话,那么,生命象征则是民间美术形而上的深层内涵和巨大母题。蒋蓉的个性在于,她塑造的每一个果品都带有生命的灵性与呼吸;色彩则经过了她自己的审美过滤,突破了一般意义上的栩栩如生,体现着一个民族的勃勃生机和五谷丰登的现世温馨。从技艺上看,《九件象真果品》的雕塑功夫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据说外交部礼宾司的官员十分惊讶这些逼真的果品玩件竟然是紫砂做的。而让蒋蓉激动的是,有一天朱可心把她拉至一边,告诉她,带着这些紫砂礼品出访的领导人,是周恩来总理。

  毫无疑问,蒋蓉为合作社立了头功。

  繁忙的工作是愉快的。烦恼则来自情感部分。七个著名的艺人中,只有蒋蓉和顾景舟没有结婚。好事的人们总是善意地希望他们能够珠联璧合,有人跟顾景舟提起这事,他总是铁板着脸不予回答;问蒋蓉,她笑笑说,我这辈子,早嫁给紫砂了。

  她心里是有标准的。离过婚的男人她不要,长得难看的男人她不要,性格不合的男人她不要,思想落后的男人她也不要。有一次,镇妇联主任某大姐给她介绍了一个镇江地委的干部,那是一个相貌端正的转业干部,蒋蓉和他见了一次面,交谈下来的感觉还不错,后来,那个男人站起来倒水,蒋蓉突然发现他上身长,下身短,臀部竟然是瘪瘪的……她就打退堂鼓了。

 

  男人怎么可以没有臀部呢?

  “他是个战斗英雄呢,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啊?”某大姐不解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反正,至少看上去要顺眼的吧。”她说。

  她心目中的男人不一定是美男子,但她会不自觉地用一把好壶的标准去看待、衡量他们,壶身要饱满,口盖要严实,嘴鋬要匀称,出水要爽快……可是她平淡的生活里没有这样的男人,但她相信他一定存在。她憧憬着他在某一天清晨或者黄昏出现,如果没有,她会等待而不是去寻找。她居住的三娘娘庙背后有一片蜿蜒的活水,那是著名的蠡河,是范蠡西施荡舟之河;千古爱情绝唱的碎片已经随着粼粼的波光消逝了。河流的幽美,劳动的快乐,与情感的困惑交叠在一起,蒋蓉就一天天地在这交织的时光里做着自己已经不太年轻的梦。

  大家都在做一些传统产品,反正老祖宗留下来的样式并不少。有的是仿三代、周、春秋战国、秦古铜器造型,如彝、鼎、尊、爵;有的是仿古代陶器造型,如彩陶、罍、觚、瓿、杯,以及秦汉晋的瓦当、汉砖纹样;有的则是仿古代器物造型,如秦权、玉器、钟、鼓等。还有的仿实用器物借形改装,如笠、柱础、筐、升、斗之类。仿来仿去,就是没有几件是紫砂自己的东西。

  计件制下的重复劳动,对蒋蓉这样有想象力的创作能手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惩罚。永远在做那些个老掉牙的品种,就永远走不出依葫芦画瓢的窠臼。如果仅仅是为一只饭碗,一份口粮,那么做出每天不止八个小时的牺牲实在太不值得,但艺人们好像谁也没有提出意见。大家是在为一个崭新的社会,为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家出力。每天为了完成生产指标,好像谁也没有精力在提出创新的问题。但蒋蓉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紫砂的出路在创新,她向朱可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家都做老产品,我想做一点新东西,可不可以试试?当然,我不会影响生产指标。”

  “好啊,你的想法蛮好,创新是应该鼓励的,你就大胆去做吧。”

  蒋蓉不需要刻意去寻找题材。她天生有一份与大自然息息相通的情怀。她没有家累,不爱逛街;不喜欢一般女人那样的家长里短,也不看重市井炊烟里的寻常生活。她心有所爱,偏偏是那些旁人不太注意的闲花小草,甚至小螺丝、小虫子。离住所不远的田野里,有一塘团团如盖的荷叶,有几千只红蜻蜓在头顶飞翔,几乎每天的清晨和傍晚,她都会来这里呼吸新鲜空气。在荷塘边她可以一坐几个小时,看青的荷叶,粉的荷花,悠闲的浮萍,调皮的青蛙在一个童话般的世界里和谐相处。她的心就会格外地沉静下来。创作于她,其实就是对生活感恩的心境的记录,是诗情的喷发需要寻找一个最合适的载体。蒋蓉在一个蛙声如鼓的秋夜画出了《九件荷花茶具》的设计图纸。壶,还没有做,她心中的荷花已经怒放成灿烂的一片。难以入眠的夜晚,她蹲在娘娘庙住所的天井里静静谛听,蟋蟀在不远的田野里组成配声和美的唱诗班,鸣响中呈现着某种金属音质,那细致而甜蜜的颤音,在空气中清澈地播散开来。她突然找到了与之最贴切的基调,在制作《九件荷花茶具》的日日夜夜,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有人发现她走在路上常常神思恍惚,见了熟人也忘记了招呼。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她的荷花王国之中。

  壶身是荷花,莲蓬作壶盖;卷曲的嫩叶做壶嘴,毛茸茸的荷枝弯成壶把;红菱、白藕、乌荸荠分别作为壶的三个底座。

 

  壶盖上栖息着一只稚态可掬的青蛙,它的周围镶嵌着九颗可以旋转的莲心。四张团团的墨绿的荷叶圆盘托举着四只粉盈盈的荷花杯。仿佛如四个伴娘随着荷花仙子一起出浴起舞。

  完整圆满、对称偶数、以大为美,这些中国民间典型的审美心态,在工艺美术造型中是常见的。荷花与莲子向来被古人比喻百年好合多子多孙。蒋蓉选择它们作题材,还因为它们出淤泥而不染,有一种质本洁来的高雅。

  壶与杯的每一根线条都贯通着柔美,蒋蓉式的柔美。色彩,也是蒋蓉式的静美,热烈而不娇艳,灵动而不妖冶。蒋蓉的色彩是这样一遍一遍炼出来的:她把多种不同泥料反复调制,反复进窑试片,有的颜色一试就试了几十次。她必须用她自己的紫砂语言。米黄的底色,朱红的花脉,青翠的荷叶,鲜红的嫩菱,乳白色的藕,乌亮的荸荠,墨绿的莲房内镶嵌着九粒活络自如的莲子……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是古贤杜工部炼句的箴言;蒋蓉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同样是经过了千呼万唤、千锤百炼,才达到了至真至美的境界。紫砂花器自明代陈鸣远开创以来,都是单色或双色成型,《九件荷花茶具》则以其绚丽的多色创造了中国近当代紫砂史上花器作品的先河。

  可是,问题来了。

  《九件荷花茶具》的壶坯刚做出来,就得到了朱可心王寅春等老艺人的肯定;顾景舟却提出异议:“为什么在壶盖上设计一只青蛙?太不协调了,应该换成翠鸟。”

  蒋蓉解释说:“荷塘里只有青蛙,我没见过翠鸟能栖息在荷花上啊。”

 

  顾景舟说:“你设计这只青蛙是什么意思?”

  蒋蓉说:“体现生活情趣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顾景舟说:“还是换上翠鸟好,不妨你试试。”

  蒋蓉沉默了。说理不是她的强项,但她不肯换。

  顾景舟拂袖而去。他是合作社的生产理事委员,技术辅导,说话从来一言九鼎。蒋蓉公开和他顶牛,这让他有些难堪。

  大家都知道顾辅导看不起花货,在他看来,花货与光货相比,显得繁复、花哨而缺乏想象力。他曾经戏称蒋蓉的花货作品是“瘌痢头花”。可是,公开而严肃地指责一把壶,这在平时沉默寡言的顾景舟来说,还是第一次。

  有人提醒蒋蓉,顾辅导看到那只青蛙很生气,以为她自比荷花,影射他是麻田鸡。

  事实是,有好事者在提醒蒋蓉之前,已经用另一种口气“提醒”过顾景舟了。

  一些话越传越走样,连龙窑上的烧火师傅都知道,蒋蓉做了一只麻田鸡,是讽刺顾景舟的。

  哭笑不得的蒋蓉只好暗自叹气。她自认为和顾景舟之间并没有什么微妙关系,无非,他们一个39,一个35,都是钻石王老五级的单身男女,容易被人议论。这里,她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常识,青蛙在宜兴方言里俗称麻田鸡,而“麻田鸡”恰恰是乡下人用来讽刺麻子的。顾景舟坦荡君子,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但什么事都经不起旁人起哄、怂恿,他作出这样激烈的反应,除了观念上的差异,也许不能排除与麻田鸡的寓意有关。

  蒋蓉的一份难受来自初衷的被曲解。并不是所有的话都可以搬上台面,她又是个不喜欢解释,不会争取主动的人,所以她和顾景舟之间就没有彼此沟通的渠道。有人劝她不要再做与麻田鸡有关的壶了,为了一把壶,去伤害一个大家尊敬的人,何必呢?

 

  还有的人认为蒋蓉搞创新,是为了出风头。甚至,她平时的本分,都是装出来的。

  “我没有想要伤害别人。可是,我已经被流言伤害。”

  受伤的蒋蓉情绪低落。她沉默,一连多天听不到她说一句话。

  朱可心安慰她说:“都会过去的。”

  在众人面前,朱可心也敢讲公道话:“谁有话就当面说嘛,背后议论嚼舌头,是小人所为!”

  顾景舟也保持沉默。一切任好事者去说吧。这段时间他在潜心创作《云纹肩三足鼎壶》,好像跟谁憋着一股劲。

  故事的转折是因为一位大人物的到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高庄教授风尘仆仆翩然而至。高庄原名沈士庄,早年因创作木刻《鲁迅像》而名噪一时,曾参加国徽设计,负责修改国徽的图案和最后完成国徽模型的塑造,既是学富五车的艺界名士,又是造诣很深的陶艺成型专家。此后他与顾景舟合作的提璧茶具,便是当代紫砂光器的经典之作。

  高庄见到《九件荷花茶具》,足足凝视了十几分钟。艺术家憎爱分明的性格使得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恶。

  “太美了!”

  高庄先生不想再说什么。碌碌人世,荷塘月色般的宁静境界已经久违了,他眼睛里有湿润的光,曾经沧海的人也会被一片清澈明媚的浅水感动,这水缓缓流过他的心,化作了一汪深情。

  青蛙还是翠鸟?这已经不是问题。高庄先生没有对翠鸟发表评论,但他说这青蛙一看就是江南水乡的,因为它长得秀气。他特别喜欢蒋蓉版的青蛙。那是一只脱俗的小精灵,它的稚态使人想起童年,想起故乡的小河、水田和明净天空下碧绿的草地。

 

  由于高庄先生的肯定,《九件荷花茶具》作为一项成果迅即被报到县里,并获得了县人民政府的荣誉奖状,《新华日报》记者专程赶来对蒋蓉作了专访。这年秋天,在全国陶瓷工业会议上,《九件荷花茶具》被评为特种紫砂工艺品。故事到这里已经画上句号,但蒋蓉作品获得青睐这件事本身对那些轻视紫砂花器的人不能不是一个启示。这里又要说到顾景舟,他一生博学多才,人品刚正无瑕,他所崇尚的紫砂光器则集中体现了中国传统文人峭拔清高、简洁内敛的意味。蒋蓉作为纯粹的民间艺人,以花器赞美俗世生活,一枝一叶力求惟妙惟肖。光器冷峻,花器温情,实际是两种创作观念的抵牾。而顾、蒋身上各有有一份艺人的固执。性格使然,冷战难免,他们的故事还将继续。(编辑:紫砂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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