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四十章(2)

　　“有了你这两句话，比得到太极壶还好啊。在事成之后，带着灵玉到鸡鸣寺去找金嫣然，也就是若明法师。”

　　“我记住了。”慧真回答得很简短，也很坚决。他隐隐明白，潘四爷的话很可能是最后的嘱托，而今晚面临的生死一战，谁都难保自己能够活着回来。想到这一点，于是他没有再劝慰潘四爷，两人双手相握，已是同心同意。

　　潘四爷随后命李三帮自己更衣。慧真和月莲走到院中，见小六子和蒋小龙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见到月莲，蒋小龙躬身施礼，歉意地说：“月莲，以前对你多有不敬，还望多多担待。”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家父欠你们家的债，我一定想办法还。”月莲淡淡地回答。

　　“不用还了，两位老人都已经故去，咱们两家的恩怨，就从此一笔勾销吧！我现在不想别的，只想着为父报仇！”蒋小龙激愤地说。

　　“阿弥陀佛——”慧真习惯地念诵着佛号。见眼前以往的仇家，此刻却泯灭恩怨，同仇敌忾地共御外侮，他将佛号化做一股激荡的豪勇。

　　潘四爷终于走出房间，他换了一身崭新的长袍马褂，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气宇轩昂，如同临阵对敌的将军。他转身凝视着潘家大院，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郁。随即，他大声吩咐道：“上车！”

　　众人都上了马车，李三和月莲被潘四爷叮嘱留下看家，蒋小龙正欲上车，却被潘四爷推了下来。

　　“蒋家只有你一个后了，你就留下吧。”潘四爷关照了一句，然后猛一挥手，马车向黑暗之中驶去。

　　蒋小龙呆立了一会儿，他猛然拔腿飞奔，向马车的后影追去。

　　马车在夜色中疾驶。潘四爷久久沉默不语，他回想到自己一生，无论是行善还是作恶，总是离不开一个“壶”字，今天仿佛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讨债的终于都来了。”他叹息道。

　　“潘施主，不要想得太多。世间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其定数。”慧真在旁劝解道。

　　“人生在世，终究是良心为上啊。壶在手中，就是人寰在握。佛在心中，就是个悟字。悟的尽头，也就是无就是空，就是轮回，就是再生啊。”潘四爷感悟地说，如同参透了禅机。

　　就在潘四爷的马车离开不久，几匹快马奔近了潘府大门。月莲担心地打开门察看，却发现为首的竟然是阎如何，他没有穿军装，而是和身后的几名壮汉一样，都是一身黑色武衣，如同夜行的游侠。

　　自从前两日，阎如何被上峰革职后，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弱国没有外交”，国府堂堂的外交部长，竟然顶不住一个日本奸商的压力。而对被绑架的灵玉，国府却无计可施，任由日本浪人肆虐为恶！阎如何悲愤之余，他下定了决心，要亲自活捉井上，逼他交出灵玉。

　　于是，他约了贴身副官和几名意气相投的亲兵，脱下军装，换上夜行衣，准备联合潘四爷，今晚行动。

　　此刻，见潘府一片空旷，他急忙问月莲：“潘四爷呢？”

　　“灵玉让人抓走了，四爷他们都救她去了。”

　　“妈的，快跟我走。”阎如何心中一急，将月莲提上自己的马背，吩咐她带路，一行人马飞驰而去。

　　潘四爷此时已经来到湖边的一座庄园前，那是董二的一处别墅，只见董二父子和井上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潘老板，怎么还舍不得你的宝贝壶啊？你就不想要你的宝贝女儿了吗？”见潘四爷两手空空，董二讥嘲地冷笑着。

　　“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当然要留一手啊。”潘四爷也冷笑道。

　　井上赶忙追问：“潘老板，阴阳太极壶在哪里啊？”

　　“你们把我女儿放出来，你们就会看到壶了。”

　　董公子凑近井上的耳边，低声说：“这个老狐狸太狡猾了，干脆把他抓起来算了。”

　　井上却向身后一挥手，两名浪人将灵玉押了过来。

　　“潘老板，你的闺女，我的带过来。太极壶的给我！”井上对潘四爷叫道。

　　“慧真！”潘四爷大声吩咐。

　　慧真应声走近，将一只盒子打开，董二父子和井上凑近，发现盒内赫然是一把完整的古壶，但此时四下一片漆黑，哪能辨认得出真假。

　　董二疑惑地问：“潘老四，你这回该不是又拿什么假壶来糊弄我们吧？”

　　“我可不会拿我的女儿来开玩笑。真壶见水会出八字箴言，你们听说过吧？”潘四爷反问道。

　　董二连连点头，他也听说过这个典故，但因上次拿到的是无盖的残壶，所以显不出字来，他也无缘得见。

　　潘四爷取下壶盖，慧真到湖边舀了一壶水，叫道：“你们只能一个人过来看，找个内行的。”

　　董二走近，将脑袋探过去，发现合上盖子后，壶身果然隐隐透出字迹。他伸手夺壶，慧真一闪，董二扑了个空。他刚才只看到壶身有字，却未看清文字的内容。

　　“写的什么？”董二没好气地问。

　　“天人合一，神鬼同行。”潘四爷一语双关地说，然后催促道：“壶没有问题，赶快放人吧。”

　　浪人将灵玉推向前去，灵玉踉跄着跑到潘四爷面前，将面庞埋进父亲胸前，抽泣起来。潘四爷见女儿面容憔悴，痛惜地抚摩着她的头发，说：“灵玉，爸爸以前在紫砂壶上花了太多心思，没有好好照顾你，你以后要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