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金砂》第二十七章(3)

　“四爷，这个求字可不敢当啊！您说您需要我干什么，您尽管吩咐。”冯师爷立即点头哈腰地说。

　　“你去替我找到那个买壶的人，不管是谁，不管出多少钱，你都给我赎回那个壶！我就在这儿等着。”潘四爷吩咐道。

　　“四爷，您在这儿坐着，我立马去替您找去。”冯师爷说着，立刻跑出了当铺。

　　冯师爷一走就是两个时辰，潘四爷在当铺里等得坐立不安，全然没了平日的镇定，汗水湿透了衣衫，小六子不停地在旁边给他打扇。好不容易，冯师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潘四爷急忙站起身迎上去。

　　“无论出多高的价，人家不转让。”冯师爷一副无奈的表情，连连摇头。

　　“你叫我跟他去，我去跟他说！”小六子急得跳了起来。

　　“六爷，可不敢。咱们潘家可是大户啊！咱们不能输了打，赢了要哇。”冯师爷拦住小六子，又将银票还给潘四爷：“对了，这银票……人家不拿正眼看，他不收。”

　　“为什么不让呢？又不是把好壶，只是把破壶哇。”潘四爷强做镇静地问。

　　“是呀，四爷，我也这么跟他说的。我说——‘你看这把破壶，给我当尿壶，我都怕它漏啊！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肯出钱的大户，你还不赶快出手哇？’你猜人家怎么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他……我也没辙呀！”冯师爷苦笑着学舌，仿佛他已经竭尽口才，但还是被人家给顶了回来。

　　“这件事情……这件事情还没有完！”潘四爷交代了一句，然后带着小六子，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当铺。

　　冯师爷满脸赔笑地跟在后面，一直将潘四爷送上马车。随着马车渐渐走远，他脸上的媚笑也渐渐变成了阴森森的狞笑。刚才那两个时辰，他在董二家喝着茶，抽着大烟，心想潘四爷连夜急吼吼地来赎当，出手就是一千大洋，正说明这把残壶价值连城。他早年在盐运衙门当师爷时，也曾听潘四爷的父亲说过，阴阳太极壶的盖子流失已久，一直没有重见天日。莫非这把无盖的残壶，就是潘家不惜几条人命弄到手的太极壶？这个念头一动，董二和冯师爷当真是欣喜若狂，没想到潘家的小姐，竟主动将潘家的命根子送上了董家的门，这不是天意要董家压倒潘家吗？

　　潘四爷在赶往当铺前，下令将慧真和灵玉都关在制壶的院子里。灵玉只怕父亲，见潘四爷离开后，立刻对看守的仆人大吼大叫，要他们将自己放出去。但那几个仆人不敢违抗老爷的吩咐，死活不肯让灵玉出门。灵玉白白发了一顿脾气，她忽然想起屋内的慧真，急忙走进屋子。

　　见慧真伏在床上，背后的血迹已经透过了僧衣，却兀自咬牙皱眉，不肯发出呻吟。灵玉的泪珠在眼眶内打转，又是愧疚，又是伤心。

　　“慧真法师，你疼吗？你是不是都不能动了？”灵玉走近问，声音已经哽咽了。

　　“我只是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大事。”慧真摇摇头，尽量使脸上不显出痛楚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替我隐瞒真相？为什么要替我受过呢？”灵玉自责地问。

　　“我身子板结实，不怕打。小施主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请你回屋歇息吧。”慧真勉强笑了笑。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陪你。这一切都怨我不好。”灵玉坐在慧真旁边，悄悄地擦眼泪。

　　“这是我命中的劫数，不能怨你。”

　　“不管怎么样，还是我让你遭的这一劫呀！”

　　“既然这样，那就是我前世欠了你，今世要还你的债。”

　　“那按你这么说，我们前世就认识啊？”灵玉问。

　　“佛家讲轮回，讲因果报应。每个人都有前世、今世和后世。所以，人要多积德行善，不要作恶，下辈子就会有好报。”慧真说。

　　“那我这辈子欠了你的，我下辈子又要还你的债了，是不是？”灵玉又问。

　　“阿弥陀佛！人生苦短，多积德行善，不问结果。结果，自有命运安排。”

　　“你真好。我从来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你有没有俗名啊？我能不能叫你的俗名呢？”

　　“阿弥陀佛！”慧真只得念了句佛号。听到灵玉问自己的俗名，他感到失落，想起去世不久的月莲妈。

　　见灵玉还在抹眼泪，慧真说：“令尊关照过——人不离壶，壶不离人。我承诺了，却没有守诺，是我的过错。我不认罚谁认罚？”

　　“你的伤，还能走路吗？”灵玉问。

　　“伤到皮肉，没有伤到骨头，走路应该不碍事。”

　　“那这样，趁我爹还没回来，我送你出去吧。你赶快离开这儿。”说着，灵玉急切地搀扶慧真。

　　慧真连忙推开灵玉的手，说：“我怎么能闯了祸又暗自出逃呢？那就是一错再错了。更何况，我是潘家请来的客人，就是走，也要光明正大地走。你呢？”

　　“不管怎么样，我也是我爸的女儿，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可你就不同。我怕他万一找不回来壶，就把气都撒在你身上，那可就麻烦了！”灵玉焦急地又甩手，又跺脚。她暗自下了决心，不顾一切地说：“要不，干脆这样吧——我跟你一块走。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和他脱离父女关系。”

　　“这可使不得呀，小施主！”伏在床上的慧真立刻硬撑着坐起来，强忍疼痛制止道：“这是大逆不道，万万使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