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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闲话系列:烟话

时间:2014-03-10 来源:紫砂之家

   人们常把“烟酒茶”与“诗书画”比着来看,叫:修身养性诗书画,笑对人生烟酒茶。

  江南乡村,擅长“诗书画”者不多,喜欢“烟酒茶”者倒是不少。尤其对成年累月辛勤操持生计的男人们来说,好上这一口容易,要想彻底戒了,还真不容易,为了这一口,小小的江南村落,演绎了多少幸福得失,世间百态。

  一

  几十年前,村上人吸烟最讲究的工具要数水烟筒了。 水根伯就有一杆水烟筒,看上去结结实实握在手里满满一把的筒身,一支烟嘴弯曲着向上伸展,摩挲得黄黄亮亮。水根伯用水烟筒吸烟的时候,烟筒捧在手心里,凑 近烟嘴,轻轻地吸上一口,“呼噜噜噜”一串水中气泡声,鼻子里冒出淡淡的烟雾,像仙境一般。几个大男孩看着吸水烟筒好玩,趁水根伯不注意,把水烟筒偷过 来,装上烟丝,点着火,愣头愣脑地张嘴吸一口,吸了一口又辣又苦的水,连吐不迭,眼泪都呛出来了的水。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弄清,烟和嘴中间隔着一筒身的 水,水根伯吸出来的是烟,而这些小孩子吸的却是水呢?

  其实,村上吸水烟筒的已经很少见,集体劳动,带着那个铜家伙实在不方便,再说,也太奢侈、太扎眼。村上一些原来家里有的,大都让女人拿去找铜匠化了浇铜 勺、铜锅铲,派上实在用场。即使没舍得化的,也藏着,没人拿出来显摆。当然,现在都变成收藏品了,地摊上偶尔见到,一问要价,数百上千。

秦权-顾绍培亲题

顾涛 原矿段泥秦权

  大多数人吸烟用竹烟筒,也叫“敲(宜兴话读KAO)邦”。去竹园里挖来手指般粗细的竹子,连带稍粗稍弯一些的竹根,齐根截取一尺来长竹段,竹根那一端用刀 削成尖尖的头状。我看到过小叔做那种“敲邦”,他取一根长长的钢丝,一端放火上烧得通红,然后用布包着钢丝的另一端,将烧红的一端狠劲地往竹筒里捅,把竹 筒里面的竹节一节节地都烧通,在竹根一端用小凿子凿出一个装烟丝的小窝窝来,一把自制的“敲邦”就做成了。也有花钱买的,那时的杂货店有卖。卖的那种烟筒 要讲究得多,装烟丝的小窝窝是镶着铜的,耐烧耐用;烟筒的头部用铜皮包着;烟嘴也有用铜嘴或玉石套着的,做得光洁精巧,看起来,那“敲邦”更象一件工艺 品。当然,价格也就不便宜了,那时,即使象我们这种一千多人的大村子,这样的烟筒,也没见到过几杆。

 

  村上人把那种用烟筒吸的烟丝叫“香头”,一、二角钱买一大纸包,节约一些,可以吸上好几天。全林伯当生产队长的时候,不少人下田做活,都带着各自的“敲 邦”,一只装着“香头”的小布袋和“敲邦”结在一起,挂一个小小的玉坠,也有拴上一颗算盘珠子做坠子的。这样拿在手里趁手些。干活时,将“敲邦”往裤腰带 上一别,挑担时,往扁担上一挂,从不离身。也有将“香头”装在方方扁扁的铁盒子里,宝贝似的贴身口袋里装着。干活到半上昼,有些累了,当然烟瘾也上来了, 全林伯说:“息个落弄筒火吧”。那就是工间休息了。全林伯他们几个老农,常习惯把吸口烟说成“弄筒火”,听起来非常随便,也要算是一种“村话”。村民们放 下手中的活,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个从水田里走上来,在田埂头坐定,赶紧掏出家伙,将“敲邦头”塞进小布袋,眼睛不用看,两只手熟练地摸索一会,那“敲邦 头”的小窝窝里就装满了烟丝,平端着那杆宝贝“敲邦”,点上火,吧嗒吧嗒,吸上几“筒”火,浑身顿时轻松,疲劳去了许多。

  那时候生产队工分不值钱,火柴也要凭票供应。一盒火柴要花二、三分钱,对于离不开烟的烟民,一年到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有一个小笑话:说是生产队息落 的时候,烟民们掏出了各自的烟筒,装满了烟丝,可是谁都不划火柴点“纸尺”,你看我,我看你,为什么呢,就想等谁先点着了借火,那样可以省下一根火柴。一 位烟民实在屏不住,就点着了“纸尺”,刚点上,旁边的来借火了,一圈火借下来,“纸尺”再回到他手里,只剩下一小节了。那位心疼的大叫,我的“纸尺”!是 的,那“纸尺”是用黄表芯纸卷的,吸“敲邦”的烟民们口袋里都有,买表芯纸不凭票可也要花钱呀。

 

  二

  要说到老书记了,他从解放后起,当了近二十年的大队书记,平生两样喜好,就是烟和酒,村上人都了解他,抽烟与喝酒一样,一点也不讲究.。他抽的烟,有从小 店里买来的纸烟,也有他自己用手卷的土香烟。有时坐着没事,他就从口袋里摸出小纸片卷成喇叭样,装上烟丝,将喇叭口一拧,做成象现在的小蛋筒样,点着了放 嘴上抽,那就是他的自制香烟。老书记抽烟很少用火柴,就是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把另一根烟戳一戳,空出一小截,把正抽着的烟屁股接上抽,所以,谁都别想跟 在后面拾到他丢下的烟屁股。平时,还喜欢披着件衣服,双手往背后一背,嘴上叼着烟卷满村转,转着转着,常常是烟烫着嘴唇了,才想起来吐烟屁股,所以,老书 记上下嘴唇的中间明显一块黑糊糊的,都说,这是烟屁股烫的。村上人说,老书记这一辈子啊,烟也是他的命。一直到最近几年,老书记90来岁了,烟才吸得少 些,子女们让他彻底戒了,他不愿。说来也怪,老书记身体硬朗着呢,小毛小病很少。

  我小叔却是一个苦命的人,刚出世,奶奶就难产走了,是我母亲把他从小带大的。正因为这身世,爷爷、我父母、叔婶们都宠他。小叔和爷爷两个人生活,爷爷一生从不沾烟酒,可不知怎的,老实正直的小叔从十多岁时就跨入了烟民行列,是一个年轻的“老烟鬼”,村上人都知道。

  “穿衣看家当,吃食看来方”,吸烟更是要看家境了。小叔和爷爷一老一小生活,家里一直是非常困难的,小叔吸烟上瘾,这一杆“敲邦”整天要烧。鸡窝里的鸡蛋 常常不翼而飞,那是他收了去村小店里换“香头”了。有时,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找到我母亲:大嫂,有一角钱吗?母亲看看他,无可奈何:又没“香头”啦!翻 翻口袋,摸出一张纸币递给他,或是到存鸡蛋的瓮头里摸出两个鸡蛋,让他换“香头”吸去。

 

六方

邵顺生 原矿底槽清《六方

  我七八岁的时候,小叔已经是个小伙子,开始要面子了,有时村上开会、演戏、放电影,散场以后,小叔让我帮他去拾烟屁股,他自己不好意思去, 怕羞。一大把烟屁股给他,小叔蛮高兴,剥开烟屁股,取出烟丝,装烟筒里吸,过过烟瘾。小叔也和村上的老烟民们一样,在老屋西边的石圾墩上种过烟叶,秋天的 时候,把烟叶摘下来,扎成一把一把的,晾干后,挂在堂前的柱子上,逢到下雨下雪天,取下一把烟叶,用那种小的很锋利的铡刀,将烟叶切成细细的丝,揉搓成丝 丝状的碎末,自己做烟丝吸,那倒也抵上他好几个月的“粮食”。村上的烟民们开始丢下“敲邦”抽纸烟卷的时候,我看过抽不起几分钱一包香烟的小叔买来“香 头”自己卷香烟抽,说是那样可以省点钱。

  香烟凭票供应的年代,我在部队当兵,每年探亲回家,总要想方设法托人找关系,买几包香烟带给小叔,他呀,就这点嗜好。小叔拿到了带给他的香烟,总是舍不得自己抽,除了拆

  一包付付烟友们,说是“侄儿带给他的”显摆显摆外,其余的,都悄悄地送到小店里,让换成最便宜的香烟,或是干脆换成“香头”,这样可以多吃几天。

  小叔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直到40来岁才结婚,就这么苦苦拉拉过来的,可这香烟啊,再怎么苦,都没能戒了。女儿小琴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 参加工作有了收入以后,小叔的家境也好起来了,长期抽烟土灰色的脸上也有了些光彩。我这个堂妹小琴,一个姑娘家,知甘苦得很,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每个月 父亲抽烟的钱一定是保证的。她让爸爸:烟嘛,少抽一点,抽得稍为好点。

 

  六年前,小叔死于不治之症,直到查出病症,医生说了“绝不能抽烟”,他才彻底戒烟。我母亲说:小叔叔(村上女人们都这样跟着孩子称呼自己的平辈或长辈)是个没用头人,是个好人,就是香烟吃得太多。

  三

  最近十多年,父母亲年岁大了,我每年都要回村上好几趟看他们,有时,会毫无目的地去村上转转、看看,碰上认得出的村民聊聊天。我喜欢这样,看这块土地,看 老家村上的人,觉得亲近踏实,也有陌生感。村上的变化是越来越大,村民们的日子好过了,村容村貌也都整洁了,村道变成水泥路了,吃上自来水了,老年村民, 每月能拿到几十元养老金,手头宽松多了,买包香烟抽,再不是什么难事,村民们在一起谈论的,倒是保养身体、健康长寿的话题多了。几十年前那种灰头土脸的村 民,冬季裹着大棉袄、腰里扎根草绳,手里捧着杆“敲邦”,吧嗒吧嗒吃“香头”的场景,成了历史。那天,碰到小时候一起在生产队做农活的志成兄,拉着我算了 笔收入帐:村里帮他办了个低保,一年可以拿到一千多元,埋眠塘边的那个公共厕所包给他冲洗,一年给他一千多元,明年办了退休,一年有几百元养老金,还在不 断地增加,还有独生子女费,像他这种没结婚没子女的,据说独生子女费是双倍,再加上田里的收入,以后老了,日子有得过。这位老实巴交的老兄从口袋里摸出一 包红南京,抽出一支问我抽不抽,我说,不抽,跟他开玩笑:你这个香烟是“长三分”啊(过去村上人把带过滤嘴的高级烟叫“长三分”) ,这可是几十年前县干部的派头啊!我知道,他也一直抽烟的,不过烟瘾不大。他说,现在一天只抽几根,抽得起的。志成兄一笑起来,脸上全是细密的皱纹。

 

  我想起我的小叔,他走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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